猫败

自从出狱后，唐小龙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，就是一个人驾驶着心爱的座驾，在京海的大街上转悠。他在市中心日新月异的大街小巷中漫无目的地探索，每看到一处属于强盛集团的产业，就不由得地哼着小曲，摇头晃脑。有时他会发现一些“值得”属于强盛集团的产业，便记下来，回头叫手下人上门去查探一下。他像一个测绘员，四处丈量和标记高启强帝国的疆土。

唐小龙心情不好时，会驱车直奔老城区的旧厂街一带。当他的车缓缓通行在拥挤的道路上，摊主们开始飞快地把占道经营的摊位往后撤退，唐小龙就端坐在驾驶座上，不紧不慢地享受街坊们的注目礼。像某种阅兵仪式一样。人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，满脸带着笑容，隔着车窗玻璃对他无声地喊：“刀哥！刀哥来啦！”

为了听见群众的呼声，他把车窗开了一道难以察觉的缝隙，但在玻璃后面，他还是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，目不斜视地往前开。车窗没有贴膜，人们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脸，在后视镜悬吊着平安符和串珠掩映下，他的脸像刀削一般凌厉。他越不苟言笑，人们越激动。“刀哥，多回来看看，我们都想你了。” 说得情真意切，几乎跟真的一样。 

唐小龙想起他「进去」前的那些日子。他戴着红袖章，板着脸跟这些人收“卫生费”的时候，他们脸上总是又怕又恨。现在他们只剩怕了，但这是放大了一百倍的加强版的怕，乍看之下是嬉皮笑脸的，但神色是紧张的，眼神和面部肌肉是不同步的，总有一个机能上线的时候，另一个就处于休克状态。他们以为自己表现得很谦卑讨好，但并不成功。

他无法享受这些惊慌失措的恭维。他独自在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，会留意看自己脸上还没有那种表情的遗迹。曾经长达几年，他整日也是这般惊慌失措的。在牢狱之中的每一天，他都不知道何时会有灭顶之灾，不知道有没有疏忽大意得罪人，不知道某个人今天会不会找他的茬。小虎告诉他强哥为他上上下下打点好了，让他放松。

唐小龙没法跟这些没蹲过监狱的人解释，放松是多么轻巧的一个词。他厌恶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怯懦，因此要格外放大自己的嚣张。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，就形成了一种自相矛盾的猥琐感。

他至今一直在致力于褪去那种猥琐。唐小龙试了很多方法。用精美的定制鞋服、高档的餐厅礼仪、商学院的名流导师的熏陶教育，以及来自一个又一个漂亮女人的伺候……那些以前完全不可能正眼看他的女人们，都娇滴滴甜腻腻地喊他“刀哥”，喊得他浑身酥麻。他左拥右抱的时候，遥看镜面里自己的倒影，他似乎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了。甚至颇有魅力，他觉得，女人跟他睡觉应该不完全是为了钱。

但到了床榻之上，他还是那个狐假虎威的市场管理员，粗俗，没有任何格调可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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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全文3757字见彩蛋。注：发彩蛋的原因是为了避开无处不在的敏感ci而发布，不是指🚗的专属福利哈）